火灾现场的三名死者，是张玉海的妻子刘媛媛和他们的两个女儿，他们均被烧死在卧室的床上。通过尸检发现，刘媛媛和两个女儿的气管中都吸入了大量烟灰，这说明火灾发生时三人都活着，死亡原因是因火灾窒息死亡；另外死者颅骨有凹陷伤，通过现场勘查，能得出结论，这是房屋烧塌时，木梁掉落导致的砸伤；结合死者死亡原因以及消防部门出示的火灾报告，能确定起火原因是因电线老化短路引起的火灾。

  在医院的病床上，张玉海向市公安局悲痛讲述了火灾发生的经过——元月26日晚上，他和妻子刘媛媛、三个女儿一起吃晚饭时，邻村的孟林请他去给儿子看病。邻村距离张家屯路途有些远，他到孟林家出诊骑摩托车要一个多小时，当他给孟林的儿子看完病，回到家时，已经凌晨1点了，他怕打扰妻子和女儿睡觉，就在自家院内的诊所里睡下了。

  在刑侦领域，火灾现场是极特殊、极复杂的一类现场，一方面因为火灾本身就具有毁尸灭迹的特性，加之救火、救人等一系列案后行为，现场一般都破坏的非常严重，遗留下来的有价值痕迹会比较少；另一方面，火灾现场如果是人为纵火的话，不管现场遭受了怎样的破坏，但预谋犯罪的痕迹以及犯罪工具通常是无法抹除干净的。所以，在这类案件的侦查中，抓住现场很重要，发现并提取有价值物证更重要。

  凭借经验，或者说现场的过火特征，涂尚国认为大火在燃烧的过程中有助燃的因素。果然，在院子的一角，涂尚国发现了一个塑料壶，拿起来一看一闻，这个塑料壶有20公升的容量，里面盛放的就是汽油。更诡异的是，这个塑料壶摆放在东屋窗下一角，这种与屋内若即若离的位置，在涂尚国看来不像是巧合，更像是一种阴谋的设计。

  勘查完现场，涂尚国拿着在火灾现场发现的那柄斧头，紧锁眉头，一个人又来到了存放死者尸体的太平间，仔细检查死者身上的伤痕。由于大火的焚烧，刘媛媛和两个女儿的尸骨已经严重分离，存放在太平间的尸体是经法医重新拼接归位的，涂尚国注意到，刘媛媛两个女儿的头骨上都有凹陷的痕迹，具有典型的颅骨骨折的特征，更重要的一点，凹陷的形状和他手中那把在火灾现场发现的血斧头的后座非常吻合。

  在问询刘媛媛妈妈的时候，这位依旧被悲痛裹挟的可怜人告诉涂尚国，屯里人看到的都是假象，张玉海先前跟刘媛媛的感情是不错，但他这个人花的很，在外很会装，凡事一旦不如自己的意，整个人就凶恶的很，自打他有了外遇，跟一个“小妖精”勾搭成奸后，他不止一次地威胁刘媛媛，说不同意离婚就杀了她。如果你们真的了解这个人，就会明白，像他这种人，干出杀人放火的事，一点不奇怪。

  现场有一件烧毁的带有血迹的鸭绒袄，经问询张玉海的大女儿，确认这件鸭绒袄是张玉海新买的，最近一个星期天天穿在身上。但是，张玉海在讲述救火经过时说，他出诊回来，并没有进屋，而是睡在诊所里的，大火烧起来后，他更不可能进到屋里，可是这件鸭绒袄却是在火灾现场，屋里发现的，而且带有喷溅状血迹，这说明了什么？

  张卫平说，涂老师，不是我们对翻案有抵触，而是这个案子是有铁证的。涂老师也需要注意到了，但是刚才没有提及，那就是三名死者的气管中都有大量的烟灰，据此我们大家可以判定火灾发生前三名死者都是活着的，这是铁证，谁都无法推翻。如果是他杀，就从另一方面代表着凶手是在火灾现场杀了被害人，这显然不符合犯罪逻辑。既然他杀难以成立，那么前期的工作结果，我认为就不可以推翻的。

  1月29日下午，正当专案组在张家屯召开群众大会，准备向村民们通报调查的最终结果时，市公安局突然传来消息，“1·26张玉海火灾案”中两位女童尸体上的头颅不见了。通过对接触过尸体的人进行排查发现，有很大的可能是涂尚国私自拿走了两位女童的头颅。

  涂尚国说，这样的一个问题的确困扰了我很久，但是就在我回来之前，一个偶然的事件让我茅塞顿开，明白了其中是怎么回事。事情凑巧的很，这两天我看到一个报道，说法国巴黎东南部一座七层高的住宅凌晨发生火灾，造成最少17人死亡，30多人受伤。调查这起火灾的检察官对媒体说，遇难者中有人因为服了安眠药，在睡眠中窒息死亡，而非被烧死。

  一般来说，人在睡眠中被火烧死，要有一个挣扎的过程，因为人被烧醒后，肯定会本能地向门窗出逃，不可能躺在床上没有反应。巴黎的这起火灾，有的人是因为服了安眠药，没能醒来，从而在活着的情况下吸入了大量烟灰，窒息而死。这个案子的三名死者全都死在床上，而且气管里全有烟灰，联想巴黎的这起火灾，这说明了什么呢？说明人是躺在床上，并且是有呼吸的情况下，没有一点自救的能力被烧死的。那么问题来了，啥状况下，一个人躺在床上，是有呼吸却无自救的意识与能力呢？

  通过对现场痕迹的勘查及综合研判，现在可以判明，凶手首先用斧头袭击了刘媛媛母女三人，但刘媛媛母女三人并没有死，而是陷入了昏迷状态，这时候，凶手才开始纵火灭迹。我认为这个作案过程是凶手精心设计的，目的是误导我们对案件性质的判断，因为死者气管里有烟灰，这一点迷惑性太强了。此前，我认为张玉海有重大作案嫌疑，现在我更加坚信这一点，因为他的职业，懂医，让他具备了这样的作案能力。

  涂尚国认为，要搞清楚张玉海的犯罪动机，必须抓住三个因果关系人——一是张玉海的现任妻子刘媛媛，她跟张玉海的过往经历到底是怎样的？案发前，他们的婚姻处在什么状态，有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；二是那个有些神秘的邻居小梅，怎么会这么巧，案发前，小梅踩着节奏带走了张玉海的大女儿，而且这个大女儿恰恰不是刘媛媛亲生，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，那究竟意味着什么？她跟张玉海到底是啥关系？三是张玉海的前妻姜明明，作为一个见证人，她一定掌握有张玉海的一些情况，甚至有可能是重要的证据，因为她与张玉海离婚，远走他乡，给屯里人的感觉是，她有难言之隐，最后非常惧怕张玉海。

  你们不知道，张玉海本来就不是个地道人，他骗了我闺女，害得我们一家人没有脸面活在这样一个世界上。张玉海认识我闺女的时候，是有妇之夫，我闺女当时才18岁，高中刚毕业，有一次牧羊摔伤了腿，到张玉海的诊所里看病。张玉海看到我闺女就没安好心，不知道他给我闺女灌了什么，我闺女在他诊所看了几次腿后，就跟他好上了。

  据姜明明说，张玉海和刘媛媛的被她发现过，她曾大闹过，但为了女儿，她并不愿意离婚。张玉海酒后，曾多次向她发出威胁说要杀了她。起初她以为这是他酒后的醉话，并没有在意，直到她发现张玉海朝她爱喝的稀粥里偷偷下药，她才意识到这样的一个男人有多可怕，最后只好同意离婚，远走他乡，不然的话，肯定要被他害死。

  这时候，涂尚国注意到了张玉海那个神秘的邻居小梅，直觉告诉涂尚国，这个小梅有问题。

  据小梅供述，她是在跟张玉海学医的过程中，跟他好上的。他这个人，很会讨女人欢心。张玉海承诺很快就会跟刘媛媛离婚，但折腾了半天，也没有离掉，她觉得这样拖着不是个事，就对张玉海发出了最后通牒。1月26日晚上，张玉海来找她，让她去他家唠会嗑，走的时候把大女儿带走，她问啥意思？张玉海说，你等着，明天早晨我就让你看到明朗的天！